他和伊凡打了一架。
起因早就忘了或只是被鈍器砸了腦袋記不清晰,那血沫的起始就是忘了也好省得待在床上還日夜為此擔心受怕,而就算日後又因為同樣原因起了爭執、那也的確度過了一段沒有記憶偽裝和平的日子。不過他能確定總之絕不是什麼小爭執或該誰去開門這種芝麻小事,他們對需要見血的定義即使不甚重疊卻也有部分相似。
是他先動的手。他朝伊凡揮過拳頭,正中目標柔軟面頰有著彈跳活力從指關節傳至手腕手臂脊髓到達腦神經,能告訴自己啊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呢不是蒼白的雕塑品唷,肉體的觸感溫熱軟硬又有著撲面而來的危險成分。他看見伊凡因著慣性咬破舌頭濺出幾滴血向下髒了圍巾,墨灑的血跡斑斑與此同時的是那失去血色的驚愕面容。有什麼好驚訝的--即使他最後忘的一乾二淨也不改初衷,若是真正令他惱怒的事就算把眼前這傢伙揍到誰都認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但那像什麼被無辜傷害的表情讓他的指尖抖動於是又再來了一拳。所謂的買一送一大概就是這樣吧啊哈哈。
高大身軀撞倒了椅子之類的跌坐地板,他看見那明顯青紫起來的顴骨部位與那雙冰紫瞳孔顏色相近,褪去最初訝異的漂亮雙眸溢著顯而易見的陰鷙。反擊在預料之中,比他空手好太多的是對方武器為隨身攜帶的鐵製水管,冰涼的金屬尚未碰觸到腦殼時就能感受到寒冷的空氣從上方揮過。他和他在冷熱即將交替時對上眼神,那一瞬間他覺得這一眼似乎能夠凍結住因為爭執而沸騰起來的血液。然而紫與紅相互間能夠燃燒的只是火焰而非冷靜。
鐵器的撞擊他默念了三下,雪白髮色與雪白肌膚中間相隔的是鮮紅與必然的陰影,翻出的傷口像黑色的窟窿,像槍響時有不知道能不能純粹稱之為血的液體往外流。一、二、三,狀聲詞像如同身處處刑現場震的耳膜顫抖;
皮革手套扯著圍巾布料讓線頭開了花,纖細布料勒緊脆弱喉頭掠奪走冰冷空氣還剛好勾的新傷舊痕隱隱作痛。焦渴唇齒曝露空氣中與舌根一起輕微抖動,多麼適合接吻潤濕的乾燥嘴唇像從乾裂中有血色泛出。他在被卸下力道前一起公平地數到三;
骨頭被打碎的聲音要蓋過靴子摩擦地面的聒噪,肌肉與韌帶拉扯撕裂著、雙手雙腳並行如芭蕾舞曲帶領舞者行進踏步。踢踢踏,踢踢踏,恍惚之間有著節奏操縱四肢,關節的運行與破壞的爆音三個拍一數。而從聲帶擠出的慘叫則是裝飾音對不對,他眼前浮影連翩還能這樣像嗑了什麼般地聯想。
來吧來吧、一二三,飛濺的肉屑腥味充斥鼻間。腳指觸碰到的會是比地板更加暖和的東西,點綴灰白地面彷若灑上生命與活力的泉源。他知道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距離死亡仍有遙不可及的距離,但也許一開始的目的與死亡相差無幾。
在朦朧中他能看見灰與紅交互輝映著美妙殘酷或者醜陋溫暖。天暗了。
有時候記不起來或許更是好的。
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場血腥早已散去,伊凡像個沒事人一樣在床邊看著他,像個少年一樣青澀地撫摸他的雙頰,如此明顯的關懷與沒有溫度卻軟嫩的掌心像是訴說那場毫無意義的架只是幻覺而已。他接受了對方安撫似討好的吻,那溫柔細緻如完美情人般地就落在他被繃帶包裹的斷裂鼻樑上,帶著䨾子粉的好聞氣味。快快好起來唷一起去堆個雪人吧,能夠從此推敲一二的只有那甜膩嗓音中的幾分沙啞,但他看見對方漾起笑容天真單純、就快要被說服一切就只是玩鬧罷了。
最初的念想是什麼呢,最初的衝動是什麼呢,手指染上對方血液的同時自己究竟想著什麼呢,被舔舐著細小傷痕之時他像被什麼東西斷開思緒然而連不了接點來。或許那些真的根本不應該被他記起,就應該在那甜美而黑暗的殘忍情愛中葬送於記憶彼端。